不惑

我在年初的时候写过一篇「思考周末莫名其妙的焦虑」。我在里面记录了一次我周末的焦虑，并且试图分析了一下原因。我当时并没有令自己满意的答案。经过这快一年的经历和学习，我觉得我可以更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这种焦虑的主要原因，就是极低的自尊。如果要用一句话解释，就是当自己没有做觉得有用的事情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完全是没有价值的。一定需要用一些自己以外的东西来获得自尊。比如自己以前的成就，自己的工作效率，自己对别人产生的积极影响，别人对自己的认可等等。当然通过这些达成条件获得的自尊并不是真正的自尊，而是获得性自尊。真正的自尊是无条件的，只要我存在自尊即存在。

低自尊可以很好地解释这种「周末焦虑」。但不仅仅是在「因为没有做事情，所以觉得没用」这个层面。低自尊其实会让这种焦虑快速加剧。我觉得它的工作原理是这样，以一个例子来说明：

• 我的内心想试试一个新的Linux系统，玩玩新的桌面环境，新的包管理器等等
• 我内心又觉得这种玩来玩去的事情，并不是被社会接受的有用的事情，甚至自己也会觉得没用
• 于是我会纠结到底要不要玩自己想玩的事情，但是又觉得一直加班也不太好
• 也会自我否定：怎么能就想着玩呢？
• 最后的结果就是什么也没有做
• 于是再加了一层后悔，一种更觉得自己没用的情绪

我现在比较满意这种对「周末焦虑」的解释。但并不完全清楚「低自尊」的来源和解决方法。我想我应该是在解决它的路上，也预感这不是一条简单的路。

我想这应该不会是我对「周末焦虑」和「低自尊」的最终的思考，以后有更好的发现我会再记录下来。

2024年6月20日我给一位心理咨询师写了一封邮件

「自杀倾向, 哀伤, 压力, 焦虑」

「我希望在情况变得更糟糕之前得到一些帮助。我一直知道我不完美，但最近情况变得越来越差。以至于我没办法继续工作，以至于我在独处的时候一直被难过的情绪淹没。希望可以预约一次心理咨询。」

我很庆幸能够在那个时候写下这封邮件，也庆幸能够得到这位心理咨询师的帮助。如果没有这些，我现在可能还在那个黑暗的地方。

我已经不完全记得当时自己的情况，可能大脑已经屏蔽掉部分的记忆。但是我想写下一些当时的情况，写下走过的那片黑暗，希望以后就不会这么怕黑了。

• 我认为离开这个世界是一件对的事情。
  • 我认为自己是没有价值的，而没有价值的人是不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的，离开这个世界是对世界的贡献
• 我常常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见人，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过街老鼠，虽然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但总是觉得自己的价值为负。
• 我没有办法把内心的痛苦真正的分享出去。
  • 我觉得分享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很对不起别人
    • 发消息的时候总是带着：「哈哈」
• 总是隐藏，躲避，逃避。

当然希望以后不会再到那个黑暗的地方，但是如果万一还是去了，记住：

• 找心理咨询
• 像周围每一个人求助
• 知道自己是有价值的，且不需要用自己的逻辑去证明
• 当焦虑的时候：制定策略，并实施

32岁的我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旅行。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探索，和不同的人聊天，观察自己的感受。

我发现我喜欢和人聊天。这次旅行中我和不同国家，不同宗教，不同观点的人都有比较深入的聊天。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常常会陷入焦虑，但和别人聊天之后这种感觉就会消除。我还不完全明白为什么，但是我以后会花更多的精力去做这件事情。作为一个内向的人，要真正去安排这件事情，是很花费精力的。所以我应该给自己创造机会，让自己处于可以比较轻易和别人交流的环境里。比如，这次住在 Hostel 就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参加一些 Meetup，和之前的同事经常 catch up，甚至找到有办公室的工作，

我发现我可以更好的和朋友和家人分享我内心深处的真实的想法，感受，挣扎。这样大家才可以认识真正的我。我以前好像一个演员，逗大家开心，演自己合群，立自己人设，以至于没有人认识我，我没有给大家机会。甚至没有给自己机会。

我可以更好地在情绪涌现的时候，仍然用大脑思考。这让我（大脑）更了解自己（不受大脑控制的部分）。就像厨师做饭，要知道食材是什么才能做好饭，大脑也要知道 what it’s working with 才能更好做决定。我好像第一次真正尝试用大脑去分析，去做决定，而不是任由情绪控制。这也让我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直保持恐惧。我也再那么害怕没钱。我以前存钱其实是因为恐惧。现在我只需要知道它能让我旅行，退休后饿不死就好。

当我不再恐惧以后，我的运行模式就从逃避恐惧变成了为自己的目标做出规划和行动。我很喜欢这种变化。

我也第一次感觉到自信。不是因为我可以做到什么，拥有什么所以我有价值。而是我的存在就有价值。我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我的想要就是我的想要，这些都不可耻，也不是非要让别人觉得合理。

我有睡前看剧的习惯，最近剧荒，在 Netflix 的观看记录发现自己还没有看完 Superstore，于是就开始接着看。这部剧的第六季是由 Covid 19 的主题开始。我很意外地发现，我对 Covid 19 这个主题，竟然会感到伤痛。好像一个被忽略了很久的伤口。

这也不是第一次在美剧里面看到 Covid 19 了，前面几次都是疫情还没有完全结束的时候，可以说那个时候对这个主题几乎是无感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有这种伤痛的感觉。也许是创伤一直都在，只是被忽略。也有可能是终于从 survival 模式缓了过来，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情。

其实我周围没有朋友和家人因为 Covid 19 失去生命。可是我周围有同事的家人死于这个病毒，甚至都没来得及告别的那种。我想起几年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在想：「唉，他家人年纪大了，遇到疫情这种事情也难免」。 也许是难免吧，可毕竟他是失去了家人。我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所以我也没有好好安慰过我的这位同事，甚至都已经忽略了他可能需要安慰这件事情。

就像看完一场电影。那些死去的人，及他们的家人。那些被整个社会叫做 Hero 然后狠狠虐待的人。那些荒唐和牺牲。电影一结束也就不存在了。

偶尔会突然觉得，那不是电影，自己也不是观众。

可有时候有会觉得，对于那些叫做宇宙，世界，人生的东西，自己真的也只是一个观众，唯一的观众。我为此感到一种平静和愉悦。

最近在和一位朋友交流的过程中，我观察到了一些自己的情绪反应，也对自己之前的行为产生了一些反思。大致的过程如下：

我遇到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于是我进入了一种脆弱的状态，于是我向朋友倾诉，朋友觉得我怎么会那样觉得，于是我更沮丧了。

我在这里没有要责怪这位朋友的意思，因为他人的反应就是他人的反应，我必须尊重这个事实。我也必须尊重我没有办法揣测他动机的事实。但是这件事情确实让我反思了自己以前的行为。

我也常常在别人给我诉说情绪的时候，产生两种反应。第一种是自己认同这种情绪，也就是觉得如果是换做自己，自己也会有同样的情绪反应，于是我肯定他人的情绪。第二种是自己不认同这种情绪，也就是觉得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应该不会有同样的反应，于是我否认他人的情绪。

但我现在认为这两种反应都是不好的。首先，……。第二，……。第三，……。

我删除了上面那三条原因，因为我意识到他们都来自我的臆想，其实最主要甚至唯一的原因，是当我再跟另一个朋友倾诉的时候，他给了我直接了当的情绪支持。我当时感觉很棒。于是，作为有限的人类，想要不扭曲、轻松、快乐地活下去，我只能要按照自己希望被对待的方式对待别人。

当对方说「我难过」的时候，我就只能接受 他难过 的这个事实。然后尽力试图理解他，提供安慰以及情绪上的陪伴。

希望自己记住这个教训。

在周末的下午和晚上常常感到焦虑。

我记不得是周六还是周天这种感觉会比较明显。

但是我记得两件事情，第一，今天的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焦虑发生在周天的晚上。第二，这不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在我的印象里，我在初中甚至小学就开始有这种体验了。

今天的焦虑开始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脑，似乎刚刚浏览了 Costco 的网站，准备为眼前的旅行买一些东西。现在想来，浏览购物的网站，似乎的确是我焦虑的来源之一，我想以后要花点时间仔细想想这件事情。

在浏览购物网站的时候，我的思绪又想到一件我想做但是一直没有做的事情，我想配置一个新的 Linux 环境，在更好的硬件上。于是我又开始浏览各种的电脑，包括笔记本、台式机和Mac。在这个时候，我有了一种紧迫感，不知道从何而来。现在想来，这种紧迫感的来源可能有以下：1. 我已经想做这件事情有一段时间了。2. 我觉得自己浪费了很多时间没有去做这件事情。3. 我想快点把这件事情搞定。4. 我还未知晓其原因的，购物网站给我带来焦虑感的事实。

在那之后，这种焦虑感好像开始扩散，我想到了很多我还没有做，但是想做的事情。感觉自己似乎浪费了很多时间在别的事情上。这些事情有些是有客观需要的，比如买牙刷，牙膏这种事情，有一些是非必要，但自己想做的，还有一些隐约想做，但是还没有切实的目标的，比如写一个新的产品这种。他们通通在这个事情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一起来嘲笑我这愚笨的大脑，肯定会忘记很多事情，肯定会搞砸很多事情，肯定会被很多困难给击倒。 在几个小时之后的现在，我依然有这样的感觉。

我尝试把脑海里想的东西的记录下来，希望至少能不让大脑一直过载。但是到现在，这种效果并没有特别明显。

我想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是要去做的，有些事情不做也就那样。当然，我理解你想做那些事情的欲望，你的好奇心总是那么大，你总是那么喜欢探索。但是请你不要着急，明天的你会好好的，就像现在（开始焦虑以前）的你一样，就算你什么事情都不做。理性的来说，你也不可能去做那么多的事情，不要把所有的欲望都当作是你的指令，一定要去执行。也许购物网站给你的焦虑，也就是在于创造了很多看似需要执行的欲望吧。

在有这种焦虑以前，你是温暖的，你是平静的，明天的你也会是这样。事情嘛，一件一件去做，欲望呢，能忽略的就忽略吧。外部的刺激，扰乱了你内心的那些 pendulum，你也不要再去扰动它们了，让它们慢慢平静下来吧。

在我写了上面这两段话之后，我的焦虑有所好转，希望以后的自己能更好应对这种状况。

每次看到开放世界游戏的宣传片和一些直播的内容，都会感觉「哇，这个游戏真好玩，一定要买来玩玩」。可每次当自己买来之后，又总是觉得玩不进去，一般不到一个星期就会放弃。

本来没有对这件事情做太多的思考，但是两月前在我结束 Elden Ring 二周目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些体会。我发先自己最终对一个开放世界游戏能不能玩下去，通常在于自己能不能找到一篇可以跟着一起进行的攻略。也不一定非要可以一起进行到底的那种，只需要能带我入门，可以开始感受到这个游戏的乐趣就行。到了这个程度之后，我自己就可以接着玩下去。我回忆了一下自己对于别的开放世界的游戏的态度，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像是 Factorio, Minecraft, Grand Theft Auto franchise 等等，我最终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在玩这几部游戏上。我一直以来，包括现在，都非常想能好好玩一玩这几部游戏，并且觉得自己一定能从里面得到乐趣。在我的幻想中，存在一个正在玩这些游戏的我，而那个我很快乐。这种想法会反复出现，然后我又会拾起那些游戏，然后一个小时不到就又会失去兴趣。好像唯一的例外是 Breath of the Wild 我记得是因为有一个晚上失眠，又觉得无聊，于是拿起 Switch 打开了当时我唯一有的游戏。

当然网上的攻略质量都大有不同，但是这个对我来说无所谓，在玩 Elden Ring 的过程中，直到后面我才发现我刚开始跟的那个攻略并不好，里面有很多「错误」的地方。但是它们在让我能够更好地享受这个游戏这件事情上面，却好像没有任何的负面作用。

玩游戏的这种经历，让我想到生活的其他方面。我的脑海中有一个幻想中的我，他每天去健身房，他正在学习乐器，他在尝试开一间自己的公司，他常常在社区里面做志愿者，他很快乐。我想，我也许需要找一个攻略去跟随，也希望能有个人能带我入门。或者有一个失眠的晚上，但精力出奇旺盛，而健身房还开着门，我能去健身房跑跑步，逐渐体会其中的乐趣。

我很羡慕那些能够一开始就可以享受开放世界游戏的人。他们的人生一定没有我这么迷茫。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成为那样的人。

从小就听老师说：「记日记对你有好处」。还有同学因为日记本被家长发现而恼怒。可对我来说这是一件遥远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去干这么一件事情，真的是对写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有一天偶然间读看到有人推荐一个叫「common place」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翻译，我看维基百科日文的汉字叫做「备忘录」，那就大概这么叫吧。它和日记有很大不同，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对我来说，我第一次尝试把自己所想写出来。

这件事情我大概干了一个月，然后我突然发现，我之前的写东西的理解是完全错误的。完完全全，100%的错误。写东西的重点，不是我所写成的东西，而是写了这些东西之后，我大脑的变化！写的目的是写这个动作，而写出来的东西只是副作用，而去读之前写的东西，那就是副作用的副作用了。

一个很形象的比喻：我的大脑是电脑的内存（ROM），而写作，是把内存 dump 到硬盘的动作！写作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一些问题，其实就是内存溢出（OOM， out of memory）。脑子里塞满了各种的想法，没有办法把它们清理出去，一直一直耗费着我的大脑容量和注意力。现在好了，可以把这些想法统统 dump 出来，感觉轻松很多。所以我也不太喜欢「备忘录」这个称呼，虽然也有备份供以后查找的作用，也许这个作用在以后会越发明显，但是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更多的是清理内存的功能。

之所以设立这个博客，是因为想把一些东西分享出来，其实主要也是因为很怀念快20年前使用 WordPress 做博客，交到很多朋友的感觉。我喜欢 Web 1.0，当我去到一个网站，我可以感受到这个网站内容背后的运营者的性格。现在的社交平台，没有人的性格在里面。常常还会出现「推荐」的毫不相干的内容，我就像一个垃圾桶，等待这些平台把垃圾都 dump 进来。而很多网络上的创作者，更像是演员所饰演的角色，看他们的感觉和看电视剧里的角色或者广告里的品牌的感觉更接近而不像和别人交流的感觉。这本身不是什么错误的事情，只是觉得Web 2 不是 Web 1 的升级和代替，他们完全做的就不是同一件事情嘛。苹果跟橘子。